第十章 深陷原始部落库库尔族2-《藏地密码·珍藏版大全集(套装共10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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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或许是由于父亲觉得亏欠了我,才同意我走出丛林,他们先送我去圣菲波哥大读书,后来又去美国。

    其实,我父亲也算一个开明的族长,他说,外面的世界在变化,我们部族要生存下去,就必须知道得更多。

    他希望我学成回来,能给部族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

    随着一声叹息,祭坛上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卓木强巴能感受到眼前这名女郎的忧伤,担负起改变一个部落命运的使命,对谁来说都是太过残酷的责任,何况是名年轻的女性。

    巴巴—兔道:“我很害怕,在外面待得越久我就越害怕。

    因为我知道,我无力改变些什么,要改变一个部落,改变他们千百年来的生活习俗和文化,那真是太难了。

    部族要想获得新的发展,就必须离开丛林,可是一旦离开丛林,这个部族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出去了十年,回到部族后发现大家依然过着那种落后的生活,以后每当不顺心时,我就会一个人溜出去,这就是你上次看到我和我哥哥起争执的原因。

    他们想我回去,我却不愿意,按照族里的规矩,呵呵,我是不能再嫁人了。”

    巴巴—兔又望着星星,长长的睫毛下,星辰在她眼中闪烁:“我在读书时,也有过几个男友,可他们一听说我是部落族长的女儿,竟然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

    我记得最清楚,有一个男友,他吃惊地问我,听说有的部落里,男女交媾之后,女方会把男方吃掉,是真的吗?

    哈哈,真是好笑啊,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部落。”

    巴巴—兔笑着,她的眼中,忧伤却更加明显起来,她突然站起来,转了一个圈,缎子般光滑的肌肤,在月光下如脂凝玉,秀发就像银河飘落,美丽的眼睛和那俊俏的五官,勾勒出如皎月般迷人的脸庞。

    饱满而浑圆的双乳,骄傲地挺立在月光下,微微颤抖着,紧绷的肌肤没有一分多余的脂肪。

    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显示着这是一个年轻而旺盛的生命,一朵正在怒放的鲜花。

    巴巴—兔迷离地看着卓木强巴,问道:“我美吗?”

    卓木强巴点点头,虽然没有称赞,但他的目光是赞许的。

    只见巴巴—兔狠狠地,有如一个赌气的小女孩,道:“如果我能碰到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我会和他远离这里,再也不回丛林来。

    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一直都是。”

    随着呼吸,她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卓木强巴示意她坐下,巴巴—兔在卓木强巴咫尺之间抱膝而坐,一双慧眼在月光下如一泓秋水。

    她长久地看着神坛之下,那里,百余间草屋安息阵列,那是她的全体族人,她肩负着改变他们命运的使命。

    卓木强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安慰人本不是他所擅长的,只能陪着巴巴—兔陷入无声的沉默。

    夜更深了,微凉的和风拂动了谁的长发,星光辉映,雪白的月色普照在谁的肩头。

    巴巴—兔全身都被皎洁的月光笼罩,黑发如夜,肌肤如月,她仿佛化作一位凝思的女神,只能远远地用怀着崇敬的目光去打量。

    卓木强巴的酒意又涌上头来,朦胧中为谁迷醉了。

    在那天地消融,唯有月光女神的空间,隐隐传来了天籁之音,那歌声幽怨哀婉,如杜鹃啼血,黄莺送子,让听者的心为之颤动。

    仿佛一种来自天堂的哀伤,深深地思念着什么,足以勾起人们心灵最深处的伤痛。

    卓木强巴在迷茫之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那歌声揪去,时而失落,时而感伤,虽然还没有恸哭的悸动,但自己灵魂深处那道被封印得最深的记忆之门,就在那一声声悲壮凄婉的诉说之中,不经意间,被敲碎了。

    卓木强巴从梦幻般的感觉中惊醒过来,原来是巴巴—兔在低声吟唱,虽然听不懂歌词,但音乐无界,声音原本就不是一定要听歌词的。

    那歌声,时而像是风过密林的轻声,时而又像山涧细泉的低吟,时而如万军征战的激昂高歌,时而如漫天繁星的窃窃私语。

    卓木强巴静静地听着,仿佛听懂了其中的意义,如史诗般悠长,如史诗般悲壮,人间的喜怒哀乐,人世的漫漫长途,皆在那曼妙的歌声中鼓荡。

    歌声渐低,最后曲调一变,宛若安儿之曲,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历经艰险的人,带着满身的疲惫,终于回到母亲的怀中。

    舒适,安心,没有任何的作伪,也找不到半点虚假,可以让你完全地放松,闭眼长眠。

    不知何时,巴巴—兔已停止了歌唱,可卓木强巴的耳中,那声音,仿佛还飘荡在九天之上,大地与之共鸣,那近乎西天的梵音,让人的心灵得到彻底的洗涤。

    卓木强巴的心,前所未有地激荡跳动着,久久无法平息。

    巴巴—兔开口说道:“只有唱这首歌,我的心情才会好过一些,将心中的烦郁都一扫而空,随歌声宣泄。”

    卓木强巴平复心情道:“这是什么歌?”

    “是我们的圣歌。”

    巴巴—兔自豪道,“我们的祖先,将库库尔族的由来,库库尔族曾经辉煌的历史,用歌声传唱下来。”

    卓木强巴已过了对任何事物都抱着好奇之心的年纪,但这次,他还是忍不住道:“这首歌,是你们库库尔族的历史之歌?

    能告诉我你唱的内容吗?”

    巴巴—兔嫣然笑道:“当然可以,可是很长哦。”

    她忽又黯然低头道,“也好,反正明天你就要走了,如果不能听全这首歌,恐怕是个遗憾吧。”

    库库尔族的历史,便在歌声中如梦再现,他们的历史从黑暗开始:“从黑暗中走来,在岩穴里生活,黑森林挡住了阳光,母亲的乳汁化作了大河……”这是一个热爱丛林和和平的民族,他们的祖先生活在林荫深处和岩穴之中,与丛林里的动物和睦而居,在诸神的恩赐下获取食物和火种。

    时间在和平与宁静中度过,没有人缺少食物,谷物长势良好,丰收在望,然而,“北方的恶魔,他们带来了罪恶、战争、瘟疫和饥饿,他们的人数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他们屠戮着,不知疲倦地屠戮着……”在那场战争中,库库尔族的祖先们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在这民族存亡的危急时刻,娜提母克的神明给他们指明了方向,告诉他们一直往南,在长满树林的小山远处,有一块陆地,那里林密水足,田地肥沃,没有多少沼泽使人害怕,也不会因疾病发烧,或因疼痛而颤抖。

    于是,饱经战火创伤的库库尔族人,开始了那悲壮的迁徙之旅,以成千上万人鲜血铺就的道路,寻找他们未来的家园。

    “翻九百九十九座白色的山峰,过九十九万条河……血红的太阳挂在天空,深绿色的森林顶部堆砌着黑色的云朵……渺无人迹的密林之中,无数人死于饥饿,干渴……年轻的人都已老死,孩子们也变成两鬓斑白的老人,我们不曾停息,一刻也不曾……”

    首领换了一届又一届,经过四个卡顿年,经历了无数磨难,库库尔族的祖先在族长和大祭师的带领下,坚定地继续前进。

    终于,他们找到了平原,那里没有战争,没有饥荒。

    在那里,他们用石头砌起一座白色的大城,让圣庙高高在上,这座有寺庙、宫殿和宝塔的城市规模越来越大,在所有地方它是最大的,最安宁的一座城市,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所有的人和睦地相处着。

    岁月在安宁和富裕的生活里过去,然后人们对充满智慧和预知的娜提母克神因那维阿的警告已置若罔闻:“一旦让血亵渎了圣庙的阶梯,无数的灾难将像可怕的冰雹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城市将成为一座死亡之城,荒无人迹。”

    当时的统治者为了复仇,向北方的入侵者报复,他启动了因那维阿留下的毁灭祭祀,当鲜血将整个圣庙的阶梯完全浸红,灾难降临了……当一切血和杀戮都被历史所淹没,那邪恶的统治者也开始后怕和沉思,伟大的白色城市开始荒芜,四周弥漫着死尸气息,曾经辉煌的文明,已在他的手中走向没落。

    作为对自己的惩罚,他下令将自己掩埋在圣庙之下,与那些因祭祀而献出生命的亡魂埋在一起,圣殿点燃了万世不灭的长明灯,为那些困在地狱无法超生的魂灵指引方向。

    永远不关闭大门,为了让后世的人可以随时屠戮自己的尸体,让自己的身心和灵魂,都在地狱深层受到诅咒和折磨。

    灾难的缔造者,给了自己最严厉的惩处,但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城市最终变成了死城。

    库库尔族人不得不放弃他们的血泪堆砌的城堡,继续朝密林深处走去,寻找一个新的家园,他们将一直寻找……

    卓木强巴静静地听着,甚至没有插话的机会,整个库库尔族的迁徙血泪史,在那跌宕起伏的歌声中被描绘得淋漓尽致,而圣庙的诅咒血腥杀伐,让人听得不寒而栗,整首歌就是一段带神话色彩的传奇历史。

    卓木强巴为库库尔族祖先的勇敢和坚韧深深折服,他也明白并感受到,压在巴巴—兔那柔软肩头的无形之力。

    一股污浊之气在体内涌动,已堵在心口,他突然想要找人倾诉,不管什么人都好。

    于是,他吐着酒意道:“人,不一定要去改变什么,但是一定要找到自己。

    要找到自己,其实也很容易,有时,只需要多一点点决心和勇敢,就可以做到。

    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要穿越这片丛林吗?”

    巴巴—兔睁大了眼睛,抿笑着点点头。

    卓木强巴道:“我先说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我的朋友。

    我是藏族人,中国西藏,知道吗?

    那里有雪山,大雪山,珠穆朗玛峰,世界第一高。

    但是我的家不在那边,我们那里要低许多,是个很偏僻的小地方,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都还不通车,到处都是原始森林,在我家附近就是几座大山,里面林深草密,一点都不逊色于这大丛林。”

    卓木强巴低头沉思道:“我小时候,那时的环境很复杂,周围的人对我们家,是既敬又怕,小朋友都不愿与我沾上关系,我都找不到可以说话的朋友。

    而且,人家家家都养着狗,我们家却没有,所以,我只能是一个人玩。

    有时候想,就算没有小朋友,阿爸阿妈能让我养一只小狗也好啊,但是——”卓木强巴苦笑摇摇头,又说道,“我胆子很大,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我也敢去,我经常一个人潜入附近的大深山中,那里,居住着一群狼。”

    “啊。”

    巴巴—兔轻声低呼起来。

    卓木强巴笑笑,道:“但是我一点都不怕,它们只捉小野兔、小貂一类的小动物吃,不是饿极了的时候,不会对人下嘴的。

    虽然当时我不知道,但是它们确实没有人们所说的那么凶恶,相反,我觉得它们还有些怕我呢。

    老狼王的左前腿有些跛,我见到它时,它的脸上都有很深的皱纹了,那时我就知道,它年纪很大了。

    村里有句话,老狼是成了精的,它知道小孩子没什么攻击性,所以看见小孩是不会跑的,只有看见成年男子才会跑。

    但是,它也并没有像村里人传说的那样,一口将我吃掉,那时我看它,它看我,我当时觉得,狼有什么好可怕的呢,它们和我们家里养的犬几乎是一模一样,除了不会摇尾巴。

    我就蹲下来,同老狼王说话,我记得我当时说了很多,我认为,那些狼,是能够明白我说的大部分意思的,只是它们想表达的意思,我们不能明白罢了。

    总之,那是一段非常奇怪的经历,我可以近距离接触别人不敢接触的狼,后来,当我想说话的时候,我就会常常到那个地方去,找它们说话。

    那一年,我七岁。”

    巴巴—兔感叹道:“啊,你的胆子还真是大得超人。”

    卓木强巴道:“后来我就和它们很熟悉了,我当它们是朋友,它们似乎也和我相处得很融洽,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要是有可以倾诉的朋友,我就很满足了。

    有时我也会带点吃的,有时我隔好几个月都不能去,但是每次去,它们还是能认出我来,别的人都不行的。

    我十四岁那年,老狼王走了,它离开了狼群,独自去了大山深处,虽然没有哪只狼能告诉我它去了哪里,何时走的。

    但是那时的我已经很明白,它是被新狼王打败了,那只拥有深褐色皮毛的新狼王身体十分强壮,觊觎狼王的位置已经很久了。

    老狼王走了,它会独自到远离狼群的山顶,头朝着月亮升起的方向,静静地等待死亡。

    狼族换了头领,但我和它们的关系并没有受到影响,我还是可以去找它们说话,它们也熟悉着我的存在,就好像我是它们中的一分子,直到,我二十岁。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那些深山里,还一直住着一群与狼同居的戈巴人,那些狼,有可能是戈巴狼的后裔,它们保持着与人近邻的传统,所以才那么容易被我接近吧。

    因此,我的朋友,是一群狼,这是我个人的秘密,连阿爸阿妈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们。

    因为我心中有了想法或秘密的时候,我只对我这些朋友说,它们会替我保守秘密,直到有一天,我的生命中,出现了另一个可以分享秘密的人。”

    雾水情缘

    卓木强巴幽幽道:“那个人,是我妹妹,小我十三岁,如果她还在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年纪吧。

    你看,这是她小时候的照片。”

    巴巴—兔看到的,是一张微黄的五六岁女孩的照片,卓木强巴从很贴身的地方取出来的。

    她知道,这一定是卓木强巴心底最深的秘密,或者说是,藏得最深的痛。

    照片上的女孩子,有一双可爱动人的大眼睛,额前缀着刘海,一头娟秀的细发泛出黑珍珠般的光泽,惹人怜爱的粉嫩小脸做着俏皮的表情,那纯真的笑容宛若雪莲初开,眉宇间依稀有着哥哥卓木强巴的飒爽英气。

    卓木强巴接着道:“妹妹的性格,和我完全不同,她胆小得像只小白兔,除了和我在一起时,和别的小男孩多说一句话都会脸红。

    妹妹出生的时候,我已经常常不在家里待着了,到处跑,但是每次我回到家里,我们都相处得最好,毕竟是拥有同一个阿爸阿妈的亲妹妹啊!妹妹会把她心里的小秘密拿出来只与我分享,她会把最甜的糖果,最好吃的糕点藏起来,等着我回来,虽然有时拿出来,糖果已经化了,糕点也变了质,我也告诉过她,但她还是会那样做,把心中最好的东西,与哥哥一起分享。

    她,她就是那样一个傻得可爱的小姑娘。”

    说到这里,卓木强巴的眼睛突然红了,巴巴—兔第一次发现,再英勇的男子汉,也有伤心的时候。

    “妹妹总是告诉她那些小朋友,她有一个了不起的哥哥,她哥哥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世面,她哥哥又勇敢,又聪明。

    说起这些,她真的很骄傲,我也因为有这样一个妹妹而骄傲,可爱又聪明,调皮又机灵。

    那时的妹妹,就是家里的明珠,有她在的时候,家里都充满了欢乐。

    那个时候,我感觉我们家是最幸福,最和美的家庭。”

    卓木强巴强忍住悲伤,用一种压抑的语调说着,“其实我和你有着相似的背景,我阿爸在当地,也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

    但和你不同,我十四岁就独自离开西藏,去外面的世界谋发展,后来到处闯荡过,一边打工一边自费求学。

    十九岁时发了一笔小财,我很骄傲地回到家里,向阿爸阿妈证明我有自己生存的能力了,那时我妹妹才七岁,和照片上一样可爱。

    我在家待了一段时间,其间去探望了我的朋友,而那一次,知道了我秘密的妹妹,要求我带她一起去。

    原本阿爸提醒过我,现在外面似乎有不安定的因素,要我注意妹妹的安全,我却没有在意。

    那时的我,怕什么啊,我什么都不怕,自认为见过世面的我,以为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妹妹。

    妹妹告诉我说,只要有哥哥在,她也就什么都不怕了,她想见一见哥哥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她要和哥哥的朋友做好朋友。”

    卓木强巴双手抱头,陷入了混乱的回忆之中,他悲愤道:“没有想到,命运会在一瞬间转折。

    一切都像噩梦一般,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他们就那么突然地冲上来,我拼命反抗却也无济于事,在被一个壮汉打中脑门之后,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我本该,我本该爬起来去追赶他们的,可是那一次,我害怕了。

    我害怕那种骨头碎裂的痛,更害怕那双毒蛇般的眼睛,那些人都有着凶恶的面孔,他们就像从地狱里出来的。

    我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妹妹,被人从自己面前拖走,她拼命挣扎也没用,那些人的力气比野牦牛还要大;她呼喊着她的哥哥,可她的哥哥,却犹豫了。

    迟疑了几秒钟,妹妹就被那些人拖上了车,我本不该有一丝迟疑的,在汽车发动的一瞬间,我的朋友,那只新狼王赶到了,它咆哮着冲向汽车,并在那些人关闭车门前冲了进去。

    看着汽车摇晃起来,我才觉醒过来,我开始追,拼命追,但汽车还是越开越远,最后消失在视野之中。

    而我和剩下的狼群,只能看见汽车卷起的烟雾。

    再后来,那些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了。”

    卓木强巴的声音低沉下去:“直到狼王跃起的那一刹那,我才感觉到,自己的胆量和守护妹妹的决心,还没有我的朋友,一头狼来得大。

    拼命地锻炼身体,只是为内心的怯弱找到一个掩饰;离家出走,只是在逃避应该承担的家庭责任;寻找财富,只是为了推卸原本该由我继承的使命而铺的后路。

    我不害怕狼,为什么却害怕那些狼一样的人?

    事情已经发生,再多的自责和难过也没用,我只好把实情告诉了我阿爸。

    阿爸动用了一切可动用的力量去寻找妹妹,但是始终没有找到。

    后来我才知道,绑匪想用妹妹来交换我们家传的宁玛古经,而我阿爸,在接到绑匪的通知后,马上联系了自治区政府和布达拉宫,作出了无偿将宁玛古经捐献给国家的决定。

    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阿爸只是这样告诉我,你没有尽到一个做哥哥的义务。

    那句话,足以让我背负一生。

    当我浑浑噩噩来到山谷,想再次向我的朋友们倾诉,却发现,无论我怎么呼唤,那些相伴了我整个童年也没有离开过我的朋友,这次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它们一定认为,是我引来了别人,带走了狼王,我失去了它们的信任。

    在那一天之内,我失去了我的朋友,和我至亲的妹妹。”

    一滴泪,无声地滑落指间,在这深而宁静的夜里,滴落在木板上,发出“嗒”的一声响,像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了涟漪。

    打开缺口的阀门,再也遏制不住情感的奔涌,卓木强巴那悲壮、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来:“那一天,彻底改变了我的一生。

    我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我总是想,如果当时我再勇敢一点,再多坚持一秒钟,或许整个情况就会改变,对妹妹的思念,像野草蔓延在思想的荒野,我没有做到一个哥哥应该做的事情。

    我拼命寻找线索,用尽了一切办法,上天却没有给我重来的机会。

    虽然阿爸作出那个残忍决定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后果会是很可怕的,但是一天没有见到妹妹的尸骨,我就有理由相信,她仍在世。

    我讨厌阿爸,因为他将妹妹推向了火坑,但我更恨我自己,原来自己是那么的怯弱不堪,我也无法面对阿妈那张日渐憔悴的脸,我再次选择了逃避,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我开始一面工作,一面寻找妹妹,毫无头绪地找,工作则是以一种疯狂的态度在进行着……”

    卓木强巴打开了话匣子,恨不能将自己的一生坎坷在这一夜完全倾诉。

    当时没有有关妹妹的任何线索,他将线索放在他的朋友,那些狼的身上,因此而对狼这一特殊种属展开研究,在方新教授的带领下,竟然对犬科动物掌握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他被这种动物的执著与忠诚所打动,从犬科动物的身上,去学习如何做人和交友,如何去信守自己的承诺,如何去守护自己的信念。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放弃了自己以前的所有的事业,将一生的精力都投入了对犬科动物的研究之中,他那近乎疯狂的工作状态只是为了麻痹自己,希望借此忘掉心中的罪恶感。

    “可是没用,每当夜深人静,我独自入梦,妹妹被那些人劫走时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就在梦中反复地再现。

    哥哥还在呢,哥哥一定可以打跑那些坏人,将我解救出来,她当时一定是这么想的。

    我知道,妹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已经成为我永远的梦魇,刻在灵魂最深处,带来深深刺痛,这一辈子也是无法赎罪的。

    因为渴望强壮,我更加拼命地练习体能,在学校做完犬科动物调研后,回西藏拿过三年库拜,可是那有什么用?

    妹妹音讯全无,是死是活,人在哪里?

    多希望再看妹妹一眼,我最小的心愿,这样简单的心愿……”当卓木强巴说到这里,那坚毅硬朗的外套被完全褪下,泪如泉涌的钢铁男儿终于泣不成声。

    巴巴—兔早听红了眼睛,无比同情地看着眼前这名男子,没想到他那冷酷的外表下,竟然如此深情。

    她靠了过去,将卓木强巴揽入怀中,用胸膛温暖他湿润的脸,给他母亲般的慈爱,只听卓木强巴低声呜咽道:“需要麻醉的不仅是肉体,还要麻醉自己的灵魂,我宁愿相信阿爸说的话,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宿命,三世轮回,在他尚未诞生之前,他的命运就被决定。

    可是,这些话,这些话都是假的啊,我根本无法让自己相信,其实都是我的错,不仅丢掉了妹妹,而且让一个幸福的家庭沦入地狱,让朋友失去了对人的一丁点儿信任。

    我的心,好痛!”

    巴巴—兔拿出一块树皮一样的东西,递到卓木强巴嘴边,说道:“嚼了它,你就会感到好受些了。

    这是神灵赐予我们库库尔人解除心灵伤痛的圣药,让任何的不愉快都成为短暂的记忆,它将带你穿越地狱直达天堂。”

    卓木强巴没有拒绝,此刻的他正需要一种解脱,宁可相信神药的作用,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也好。

    软软的橡胶一样的东西,初嚼时有些苦涩,但是很快就有一种回甜的味道,满口生津,奇异的香草气息直接从嘴里蹿入鼻里,一种飘飞的异样感觉,让原本有些晕沉的半醉头脑清醒过来,同时全身好像开始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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